希拉蕊勝算高 美、中、台新三角關係微妙

2016年美國總統初選已過了一半,目前領先的是民主黨前國務卿希拉蕊(Hillary Clinton),以及代表共和黨的地產大亨川普(Donald Trump)。隨著選情明朗化,選戰主軸也從內政議題轉向外交政策。做為未來的最高總司令,外交方針自是檢視候選人是否 “夠資格”成為總統的重要指標。近期在媒體追問下,兩黨參選人的外交政策一一攤在陽光下,接受檢視。本文將分析希拉蕊和川普的外交原則與政策,及其對亞太區域,特別是中國和台灣的影響。

在領先群中,希拉蕊無疑最有外交經驗。她在歐巴馬政府擔任過國務卿,訪問中國七次,和當時中國領導階層與習近平多次交手。歐巴馬的「重返亞洲」(Pivot to Asia)、「亞太再平衡」(Rebalancing Strategy)政策,也是她任國務卿時期所規劃與主導的。

希拉蕊比柯林頓更強硬

希拉蕊走的是美國傳統外交路線,亦即在二戰後以NATO(北大西洋公約)為首的外交路線。在黨內外被公認為是鷹派的干預主義者(interventionist)。她認為「只要壞人做了壞事,不論是否牽涉美國的核心利益,美國都必須採取行動」。就這點而論,雖然希拉蕊是歐巴馬的國務卿,但她的外交立場反而和共和黨一致。例如她支持伊拉克戰爭、贊成介入阿富汗戰爭,也贊成轟炸利比亞,這些都是共和黨所支持的。由於外交上的理念相近,反對川普的共和黨政客表態寧可支持希拉蕊也不支持川普時,也就不意外了。她的外交立場和她的丈夫柯林頓一致,但可能更好戰(militaristic)。曾任希拉蕊競選團隊的首席外交顧問霍布魯克(Richard Holbrooke)就曾說過,她會比柯林頓更強硬,也更願意使用武力。

希拉蕊力主抗中

希拉蕊主導的「重返亞洲」計劃,在於牽制中國在政治與經濟上的崛起。她主張聯合東協和中國的鄰國,抵抗中國的擴張。她認為釣魚台屬於日本管轄權,他國無權介入。她在2014的回憶錄《抉擇》(Hard Choice)中,更指責中國是亞太地區的破壞者。參加總統初選後,她譴責中國駭客偷走美國商業機密,以及美國的政府機密文件。她也指責和中國的貿易不公平的貿易;認為中國的市場雖大,各種政策明顯對外資不利,讓外資賺不到錢。她更嚴詞批評中國的人權議題。她曾在1995年以第一夫人身份,在北京的世界婦女大會中批評中國的女權問題和性別歧視。2008年,她曾建議小布希抵制北京奧運開幕式,以抗議中國鎮壓西藏人民,以及抗議中國資助蘇丹,任其政府和阿拉伯民兵屠殺黑人。2012年,中國盲人維權人士陳光誠進入北京的美國大使館尋求保護,時任國務卿的希拉蕊便全力指示美國駐華大使駱家輝全力協助,安全將陳光誠帶到美國。

基於對中國崛起的敵意,在台灣議題上,希拉蕊一向是堅定的盟友。2011年她擔任國務卿時,銷售防禦性武器給台灣,中國外長楊潔篪訪美時為此表達不滿。她援引「台灣關係法」,強調台灣有權購買需要的裝備保護自己,而美國也會持續協助。對於兩岸關係,她希望透過台美經濟上的合作,減少中國對台灣的影響。她對馬英九政府親中政策曾表達疑慮。在2014年的《商業周刊》專訪中,她五度提出警語,指出台灣對中國越經濟依賴,就越無法政治獨立與自主;對中國依賴太深,會使台灣更脆弱(vulnerable)。她以烏克蘭為例,認為其能源受到俄羅斯控制,一旦俄羅斯切斷能源供應,調漲價格,政治獨立性便難保。希拉蕊規劃的「亞洲再平衡」計劃中,涵蓋全球四成的經濟規模的「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PP)就是針對中國而來。以此判斷,希拉蕊若當選,美國可能更積極將台灣納入TPP,以進一步強化美國對台灣經貿的控制力,以防堵中國政經影響。

希拉蕊若當選 應有助台灣加入TPP

雖然對中國長期不滿,但她深知中國已是美國最大債權國,不可能對中國真的強硬。唯有和中國保持合作才能維護美國利益。在對中立場上,她是務實主義者。今年總統大選中,希拉蕊組了外交政策顧問團,其中亞洲事務由坎貝爾(Kurt Campbell)和哈佛學者奈伊(Joseph Nye)負責主導。坎貝爾與希拉蕊相熟。在柯林頓政府任內,他擔任國防部主管亞太的副助理部長;擔任歐巴馬的助理國務卿時,負責東亞與太平洋事務。他主張「戰略清晰,戰術模糊」。亦即戰略上,台海必須和平;但戰術上,若台海爆發戰爭,美國不明言是否出兵。哈佛大學奈伊教授所提出的巧實力(smart power)策略,深深影響了柯林頓和歐巴馬的中國政策。亦即美國除了「硬實力」外,還需要「軟實力」—包括國家的文化與政治價值吸引力、塑造國際規則和議題設定的能力等。透過軟硬兼施來影響世界、制衡中國。這兩位顧問都致力推動對台的軍售非政治化;亦即美國對台軍售是台灣不被武力侵略的保障,但絕不是認可台獨。對台軍售是維護美國利益,制衡中國的重要考量。而希拉蕊本身也是巧實力的實踐者。她的傳記《國務卿》一書的作者蓋塔斯(Kim Ghattas)便指出,希拉蕊的策略是:儘量和對手尋求合作,若對方無法合作,則繞過政府途徑,改為利用公民社會力量推動她所強調的「價值議程」。

相對於希拉蕊,川普的外交知識與經驗可說是十分貧乏。無知的程度令人搖頭。今年三月,他接受美國電視節目主持人布蕊津斯基(Mika Brzezinski)的訪問時,被問到誰是他的外交政策顧問,他回答「我第一個談話的對象是我自己,因為我有一個非常好的腦袋」,「我的主要顧問就是我自己,而且我對這件事有很好的直覺」。此言一出,立刻成為接下來幾天媒體與美國政界的笑柄。面對這麼一個狀況外的對手,希拉蕊自然樂不可支,馬上將此事做成廣告,對川普的外交能力嘲弄了一番。而共和黨和嚴肅主流媒體則更多是憂慮、驚嚇,甚於嘲笑。後來見到大事不妙,三月二十一日他才趕緊提出五位外交顧問名單。然而他的團隊人選並不知名,非華府圈所熟悉,亦沒有推動外交政策的過往記錄可供參考。不但看不出宏觀的全球戰略思維,其中有些顧問的立場甚至和川普相左。讓各界對於川普的外交方針仍舊霧裏看花,不知方向。

川普強調「美國優先」戰略

直到三月二十六日,川普接受《紐約時報》的專訪,暢談他的外交政策,才讓人稍微理解他的思路。根據這篇專訪,川普的商人思維顯然主導了他的外交策略。美國著名保守派媒體人克勞薩默(Charles Krauthammer)便認為川普是重商主義者。他的外交戰略主打「美國優先」(American First)。他批評NATO「過時」而且「所費不貲」,顯示他並不明白二戰後的國際局勢。美國之所以能夠維繫霸權與安全,在於戰後美國強力主導,投入龐大資金、資源的NATO。他要求歐洲應多分攤資源經費,不然就要退出NATO的說法,顯示他的「美國優先」策略,其實是短視近利。他也認為美國在日本、韓國的軍事防禦上投入太多人力和金錢。他提到,他們應該要自己多負擔費用,否則美國應從這兩個盟國撤軍。這種論點看起來替美國省了不少錢,代價卻是賠了美國的國際信用。若此舉成真,國際社會會認為美國的承諾並不可靠,無法依賴,損失的是其國際信用,動搖其霸權基礎。

政治人物的外交原則通常受到意識形態主導,例如有些人是和平主義者,極力避免戰爭。有些人是積極干預者,如希拉蕊。然而川普的外交原則卻是「沒有原則」。以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不可預期性」(unpredictability)。意思是,他可能支持戰爭,也可能反對;可能制裁,可能不制裁;可能撤軍,可能不撤軍。簡言之,他不願交代他是如何思考、外交決策是如何成型的。因為他不想被其他國家摸清楚他的想法。對他而言,若被對手摸透思路,也就是讓對方找到死穴。他希望敵在明,我方在暗,好讓對手摸不透。下每一棋都是看對方的反應才決定,如此才能制勝。他認真認為美國需要「不可預期性」。這種贏家思維在商場上無可厚非,但在外交事務上,會被國際社會認為是沒有原則、耍心機,哪裡有好處哪裡去的流氓國家。

川普對中國態度曖昧

川普曾多次表達對中國的不滿。他嚴詞批評中國是「有史以來最大的貨幣操縱國」,並誓言當選後強化東海與南海的布局。他認為美國和中國的貿易非常不公平;中國的市場很難打進,又對外商設下許多不公平條件。直指中國人搶走數百萬美國人的工作機會,強調當選後將禁止美國企業在其他國家設廠。諷刺的是,他旗下集團的產品,以及女兒 Ivanka Trump的服裝品牌,也是中國製造的。他大部分的批評都和貿易有關,對中國人權議題並不關心,並展現對強人政權的傾慕。今年三月在《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的電視辯論會上,他被問及過去曾支持中國鎮壓六四天安門事件的言論。他雖然否認支持鎮壓,卻又認為中國在六四事件的處理是「強而有力」,並指六四事件是場「暴動」,引起輿論譁然。他也和俄羅斯總統普亭互相欣賞、惺惺相惜。普亭曾大讚他「無疑聰明有才華,是總統大選中的領導者」,川普則說普亭是「強而有力的領導人」,他認為他和普亭將會「相處得非常好」。

可以預見,若希拉蕊當選,她的中國政策將延續柯林頓、歐巴馬的主張,不會有太大意外。並持續聯合亞洲各國制衡中國的策略。她不會承認台灣的獨立地位,但會持續對台軍售武器。也會希望台灣和美國在貿易上緊密合作,藉以制衡中國。而若川普當選,勢必造成東亞國家的擔憂。川普主政下,美國對東亞國家承諾的安全防禦可能有所打折,和日本、韓國的關係可能會緊張。按照美國優先原則,他應該會依《台灣關係法》,持續販賣武器給台灣。至於和台灣的經貿合作關係如何,以及是否會在台海危機時出兵保護台灣,可能就如川普所說的,「不可預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