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年金改革」中的勞工「多繳、少領」方案
新政府上台以來，由副總統陳建仁親自主持、政務委員林萬億擔任執行長的年金改革委員會，已歷經十多次會議，即將在北中南分區會議後，向立法院提出建議改革方案。
回首自六月份即開始啟動的年金改革委員會，首要焦點都放在軍公教退休金是否要減少給付，18%優惠存款應否廢除，或者是否要延後退休等爭議。然而，軍公教群體畢竟僅佔台灣人口的八十萬人，若含已退休者也不過百餘萬，遠不及一般勞工人數現職即有九百萬人，含退休者則超過一千兩百萬人以上。但勞工的年金改革該走向什麼方向？卻始終缺乏充足的討論。
媒體單方披露的「打開天花板」
十月十一日當天，《經濟日報》獨家刊出，勞保投保「天花板」，將大幅提高的消息，並引來眾多媒體的密集探討。該報導指出：「推開天花板是未來勞保改革方向。新政府擬以勞工平均薪資1.5倍做為勞保投保薪資上限，因此勞保天花板可望由目前45,800元推升到約58,100元，估計有193萬高薪勞工受惠，退休後將可領較多年金。」
儘管該訊息並未曾在年金改革委員會進行討論，媒體獨家披露後，年金改革委員會執行長、政務委員林萬億也對外否認此一訊息已成定案。但「打開勞保投保天花板」的確是改善勞工退休年金的一大重點。實際上，當前勞工的勞保若投保30年，給付率已有46.5%，加上勞工退休金與國民年金，原可上看六成。但勞工實際上的平均退休年金三者相加也僅有每月兩萬元左右，平均「所得替代率」難以超過五成，核心原因即在於現行45,800元的勞保投保上限，不合理地壓低了勞工能領取的退休年金，也無法反映勞工實際的所得，早有改革的必要。
雖然此一改革是否會正式上路，還在未定之天。而就是採行，主要受益者也還是月薪高於45,800的中間以上階層，還有待推行普遍的基礎年金來提升整體的基礎保障。但令人首要擔憂的是，打開勞保投保天花板的提議，卻同時包含有三個減少勞保年金給付、或加重勞工負擔的可能配套，反恐使勞工「未蒙其利，先受其害」？
可能配套一：
投保薪資核算從最高60個月平均，延長為120個月
首先，根據《經濟日報》報導，固然要打開勞保投保的天花板，但政府也預計將勞保年金給付時依據的投保薪資，從採計60個月最高投保薪資的平均數，延長為採計120個月最高的投保薪資平均數。在替代率不變的情況下，必然將使核算的投保薪資下降，導致勞工退休能拿到的勞保年金減少。
例如，一個最高薪資有五年達到月薪45000元、次高五年平均僅有35000元的勞工，原本勞保年金的領取公式，是用45000元乘以投保年資累積而成的給付率（每一年資給付1.55%），來計算每個月能取得的勞保年金。現在一改，變成投保薪資平均只有4萬，替代率不變，未來年金給付也還是減少一成以上！
其實隨著通貨膨脹，勞工的薪資很難有十年都在相同的高點。將採計的投保薪資從五年延長到十年，必然會使得核算的平均投保薪資下降。儘管此一改革可能是為了解決當前部分「平常都低保，到了退休前五年才加高到最高投保薪資」的保險詐騙行徑，或許有其必要，也是歷來論及勞保年金改革經常被提到的問題；但若是如此，理當應配套將給付率提高，例如從現行的1.55%每年資給付率再拉高為1.7%。使得改革後的平均投保薪資既能反映真實，但又不會因此而降低整體給付。避免在「合理化」的過程中，反而損及勞工的年金權益。
可能配套二：
高所得者給付率從1.55%下降為1.22%
第二個被披露的配套是，政府打開勞保投保天花板後，預定將勞保給付的替代率，從每投保年資一律給付1.55%的給付率，改為針對投保薪資超過平均薪資的群體，例如降為僅給付1.22%的給付率。
此一改革雖然未經證實，但卻必然將導致勞保年金給付的減少。舉例來說，原本平均投保薪資4萬元的勞工，投保勞保30年，能有46.5%的替代率，大約晚年每月可領18600元。但只要一改給付率，一樣投保薪資4萬元的勞工，投保30年，卻將可能只有36.6%的替代率，晚年每月反而只剩能領取14660元，減少給付達兩成以上！
固然此一改革提議的焦點可能在於：高所得者可以有較低的給付率，而間接補貼低所得者享有較高的給付率，具有資源重分配的意義。但問題是，當前的改革提案只有「降低」給付率，而沒有「提高」。低所得者並沒有獲得補貼利益，而只是高所得者的年金給付減少，而終將導致平均年金給付的縮水。
說實在，若要講究「重分配」，理當是加重資方的負擔，來擴大勞工能領取的退休年金。只是區隔勞工內部，要高所得者少領，低所得者不便，這恐怕只是以「重分配」為藉口，所做出的減少年金給付措施。
可能配套三：
勞保保費分攤比從勞資2:7改為5:5
除了前述兩項可能配套外，當前工總等資方團體還一再要求，要改變當前的勞保保費負擔比率，讓資方負擔從既有的七成，下降為五成，而減少部分，改由勞工或全民稅金負擔。假如按照他們最期待的勞資負擔從現行二比七改為五比五，那麼勞工的保費就會大幅增加為現有的2.5倍。
以一位月薪4萬元的勞工來推算，依據現行勞保費率10%，原本每月勞保保費勞工負擔是800元，若通過此一「改革」，每月保費將大幅增加為2000元。而且，這還只是幫忙攤提資方負擔，無助於增加整體勞保年金基金；未來隨著勞保費率的增加，負擔還會更加沈重。
不消說，此一配套全然是資方團體基於自利的願望，對勞方則是有害而無利。但在當前政府對於資方要求總是一再妥協，面對各種「為了經濟發展」說詞就所屢屢要犧牲勞工的作法看來，這樣的負擔比改變也絕非不可能。實際上，政務委員林萬億在三年前即對外透露他支持此類的改革腹案，並且聲稱這是「國際潮流」。
既砍軍公教，也砍勞工的「年金改革」
年金改革進行至此，雖然還沒有定案，但從種種跡象顯示，這是一場政府一手砍軍公教，一手砍勞工的「年金改革」。退休年金要被刪減的絕不只有軍公教，勞工也恐怕在被打折的行列之中，儘管可能拐了幾個彎。
若真的照此方向「改革」，誰會受益？當然並非是勞工或軍公教，而無非是能夠大幅縮減財政壓力的政府，以及最近在立院一分鐘硬闖砍勞工七天國定假日一讀後，出來說「要給政府一些掌聲」的工總商總資方團體們。
儘管這絕對難稱得上是具有進步性的改革，但為何人民卻得默默承受？主要的原因在於，此回執政者相當成功地把分化了勞工與軍公教，乘著社會焦點放在「砍軍公教」的同時，又偷偷地推動對勞工退休年金的縮減提議，但又包含在「打開投保天花板」的提議中。一次丟出複雜的風向球，「隱惡揚善」之下，想要一起包果闖關。這可說是執政者高明的治理術。
但站在勞工的觀點，究竟能否成功捍衛退休權益，不讓微薄的年金再被悄悄地打折？這無非取決於勞工群體是否洞悉之中的不合理之處，並採取積極地行動來拒絕「改惡」，要求年金向上看齊的「改革」。唯有如此，種種單方面要求勞工「多繳，少領」的不當方案，才無法偷偷闖關；社會上的勞苦大眾們，才能捍衛足以維生的退休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