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5(四月刊)美國總統、媒體大戰

圖說:川普希望媒體當其傳聲筒,故繞過媒體直接用推特和臉書直接與選民溝通、拒絕主流媒體採訪。

愛恨「第四權」

川普才上任第二天,就宣佈發動戰爭。而他的敵人,不是俄羅斯、ISIS或中國。川普於CIA總部的演說:「你知道的,我和媒體之間的戰爭已經開打。他們是地球上最不誠實的人類!」

圖說:川普曾於CIA總部演說:「我和媒體之間的戰爭已經開打。他們是地球上最不誠實的人類!」

川普眼中的「假新聞」

這場宣戰不是玩假的。同一天,他的新聞發言人西恩·史派瑟(Sean Spicer)在就職後第一場記者會中表示,「媒體一直說要監督川普…我們也會監督媒體」。他同時也表示,「川普總統將會直接向選民傳遞訊息」。亦即川普將維持選舉時的策略,不依賴主流媒體,而用推特與臉書直播消息。2月17日,川普就在推特上推文說「假新聞媒體」(fake news media),並點名紐約時報、NBC新聞、ABC、CBS、CNN是「美國人民的敵人」。

幾天後,川普的親信,也是幫他打贏選戰的競選總幹事、現任白宮策略長的史蒂芬·巴農(Steve Bannon),在紐約時報的訪談中,抨擊媒體是「反對黨」。2月24日,在白宮新聞簡報會上,川普更禁止四家媒體的採訪權,包括CNN、紐約時報、哈芬登郵報、Politico等,引發新聞界的反彈聲浪。3月16日,川普政府發佈了2018年聯邦政府的預算藍皮書,把補助公共廣播公司(Corporation for Public Broadcasting, CPB)的預算全數刪除。若通過,使依賴聯邦補助的國家公共廣播(NPR)與公共廣播服務(PBS)難以生存。而這兩個頻道被川普政府與保守派認為帶有「自由派偏見」而視為眼中釘,多年來一直想要除之而後快。

川普與尼克森共同點 「媒體是敵人!」

川普對媒體如此公然挑釁,讓許多人無法置信,也引發新聞媒體的大反彈。其實美國歷史上將媒體視為敵人的,不只是川普。因水門案被彈劾的尼克森,就曾在秘密錄音帶中對他的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說過「新聞媒體是你的敵人」。不少美國媒體人認為,川普對媒體的態度與手段,根本是尼克森的翻版。也認為他是繼尼克森之後,對媒體打壓最深的總統。1974年的水門案,尼克森麾下一個反洩密單位就做過頭,潛入對手的辦公室安裝竊聽設備。而尼克森在事發後試圖掩護。但在媒體不斷挖掘真相、揭露內幕後,最終被彈劾下台。

川普和尼克森有許多共同點,他們在入主白宮前,便已開始與主流媒體的對抗。認為媒體是敵人,隨時準備打垮自己。也厭惡媒體作為民眾獲得政府資訊的消息來源,希望媒體只要如實地當政治人物的傳聲筒就好。他們也積極操弄新聞報導,並使用威嚇手段對付媒體。另一方面,他們很滿意保守派媒體支持他們的報導,對來政府內部洩密大為光火,採取許多措施防止洩密,但此舉反讓人們認為政府有更多的隱情。

在攻擊媒體手段上,川普與尼克森的確有許多共同點。他們最終的目的在於打擊媒體「監督政府機制」公信力。但將川普比做尼克森第二,認為美國歷任總統都未打壓媒體,或者認為川普對媒體的惡劣態度,是美國政媒關係的倒退與例外,則顯昧於事實。

圖說:保守派收看的Fox News,獲得絕大多數堅定保守派及川普總統信任。圖中人物:Roger Eugene Ailes 為Fox News 創辦人。

「媒體」總統眼中釘

雖然新聞媒體,在美國立國之初就存在。但它並不是一開始,就扮演監督政府的角色。從印刷開始到十九世紀,新聞一直都未專業化,未成為「機構」(institution),使它無法成為在政治過程中,扮演固定影響力及作為政治人物與施政獨立「監督者」。

當時新聞一直是夾敘夾議,報紙也常置入觀點。同時文章內容也常有錯誤或造假。報社也沒有編輯守則,要求報導必須客觀、無偏見等原則。有的媒體為了銷售量,報導誇張聳動的小道消息;有的則是黨派報紙,專為政黨服務,攻擊對手陣營。也因此媒體成為政治人物眼中,既不專業又愛批評的麻煩製造者,也不受大眾的信賴。

事實上,美國開國以來,絕大多數的總統、政治人物都厭惡批評他們的媒體,以各種手段,或明或暗地打壓報社與記者。政治人物希望媒體只要扮演好傳聲筒角色,如實傳達他們希望民眾知道的消息,而不是去監督他們或報導不利於他們的消息。

不友善的媒體

美國新聞媒體作為監督政府的「第四權」,其實是二十世紀的事情。

近期總統從小布希開始,也學起尼克森,為CBS記者Bernard Goldberg的新書《偏見:CBS圈內人揭露媒體如何扭曲新聞》宣傳。他在一次公開攝影中,故意將書名放到最顯眼之處,為其打書。和許多共和黨政治人物一樣,他迴避與主流媒體互動,偏好直接對民眾談話,或選擇保守派媒體如福斯電視台的訪問。

民主黨總統對媒體的態度並未比較友善。柯林頓執政時期,他在「白水案」與和呂文斯基(Monica Lewinsky)的「性醜聞案」受到紐約時報、華爾街日報等主流媒體的大肆報導。也因此種下對主流媒體恨意。他很少舉辦白宮記者會。他執政的前二十個月,只辦了一場。在訪問中也曾抱怨政府做了很多事,但主流媒體都不報;也認為自由派媒體不夠意思,沒有給他一點贊揚。

歐巴馬的媒體操弄

歐巴馬主政時期,由於他風趣幽默,看似乎與媒體關係良好。實際上歐巴馬政府對於仇視他的媒體,一點也不手軟!他的幕僚曾指責福斯新聞電視台是共和黨的傳聲筒,持有既定立場,批評其報導沒有資格稱為「新聞」。歐巴馬也試圖削弱主流媒體的權力,許多自由派媒體的白宮記者採訪團就認為政府控制資訊意圖十分明顯,不願意讓媒體掌握太多消息。華盛頓郵報的執行編輯Leonard Downie就認為,歐巴馬政府對資訊的掌控程度,是繼尼克森政府之後最強硬的。CBS主播Bob Schieffer則稱歐巴馬政府是他開始播報以來,最善於操弄與遮掩的政府。

圖說:歐巴馬對於「吹哨者」採取嚴厲法律報復,並打壓報導政府內幕記者,在任內共起訴九起洩密案,為歷任總統之最。

歐巴馬政府除了對於「吹哨者」採取嚴厲的法律報復,還打壓報導政府內幕的記者,在他任內共起訴九起洩密案,為歷任總統之最。2009年,福斯電視台記者James Rosen獲得國務院內部情報,得知北韓計畫舉行核彈測試。他在報導之後受到聯邦調查局電話監控,司法部並控告他為「共謀者」 。紐約時報記者James Risen則在一起洩密案中,被司法部強迫透露消息來源,該案件纏訟七年之久,一路纏鬥到最高法院。

「川普現象」不是偶然

川普針對媒體的名言錄洋洋灑灑。他說過媒體是敵人,說媒體報導是造假、錯誤,要控告不實報導的媒體!將「吹哨者」關進大牢。要求聯邦調查局監控記者,川普希望媒體當他的傳聲筒,故他繞過媒體直接用推特和臉書跟選民溝通、拒絕主流媒體採訪,並選擇對其友好的保守派媒體受訪,如福斯新聞台與布萊巴特新聞網(Breitbart.com)。川普對媒體的詆毀、謾罵、攻擊,並不是歷史的偶然,因為他的前任總統們已不分黨派,已為他做了最佳示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