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7(八月刊)向左走?向右走?

勞基法修法爭議 新政府的第一道難題

第九屆立法院第一個會期,7月中旬正式結束。然而,新科立委們,今天夏天卻沒有暑假可放。正式會休會前,民進黨力推的「不當黨產處理條例」,在國民黨一路杯葛、拖延戰術下暫時擋下,然而,民進黨緊接著在7月20起召開臨時會再戰第二回合。臨時會中,除了「不當黨產處理條例」外,同樣引起社會普遍關注的,則是被民進黨黨團堅持列入臨時會審查議程中的「勞基法修正案」,總召柯建銘更預告,八月份將擇期召開第二次臨時會,無論如何將儘速讓行政院版修正案順利完成三讀。

勞基法修法 兩次臨會加速闖關惹非議

究竟此次「勞基法修正案」,為何讓民進黨行政、立法兩院如此著急,急到不惜犧牲立委暑假,七、八月份連著加開兩次臨會,也得確保政院版過關?事實上,與來自工商團體與財經大老巨大壓力息息相關。

此次「勞基法修正案」起源,可說是去年五月,由上屆立委所通過的法定工時下降修法所留下的持續爭議。去年,仍是國民黨主政時,當時勞動部長陳雄文在與資方團體協商過程中,承諾一旦法定工時由原來雙週84小時,修法下降到每週40小時,將透過行政命令修正方式,將勞工原有19天國定假日刪除七天,以作為「補償」雇主、「降低衝擊」的配套措施。然而,因為砍假作法,直接導致勞工原可擁有的國定假日天數大幅下降,更與調降工時的政策目標背道而馳。事實上,全世界找不到任何一個國家,在減少法定工時同時卻大幅刪減勞工國定假日,因而引發勞工團體強烈反彈,更在去年年底,闖進了勞動部與朱立倫競選總部噴漆抗議,並在選舉期間要求各總統候選人進行表態。

今年1月4日,勞團與當時尚未當選的蔡英文主席,在民進黨中央黨部公開協商、溝通時,蔡英文親口承諾上台後,若民進黨在立院所獲席次,得以主導議程,在未確保不損害勞工權益前提下,民進黨將恢復被國民黨以行政命令所刪除的七天國定假日。

林淑芬主導還假 企業界壓力排山倒海而至

立委選舉後,民進黨果真在立院取得壓倒性的多數。然而,尚未就任總統的蔡英文與逐漸成形的行政團隊,卻因開始需要面對到資方團體壓力,對是否恢復七天國定假日有所遲疑。反到在衛環委員會中,民進黨籍召委林淑芬,在4月8日主持的委員會中,正式針對國民黨刪除國定假日的行政命令,做出「不予備查」決議。這個重要轉折,等於宣告最遲兩個月後,國民黨過去砍假的修正將自動失效。

眼看著勞工七天國定假日即將失而復得,來自企業界的壓力,立即如排山倒海一般湧現,反彈聲浪一波接著一波。工總、商總、工商協進會等資方團體不斷放話,高分貝抨擊台灣勞動成本已經太高,勞工假日已經太多。私下更是透過府、院、黨兵分多路展開密集遊說。

5月20日,蔡英文正式就任總統,25日,由國民黨時期勞動部次長直接升任部長的郭芳煜,親自帶著部裡主管,主動前往工商協進會理事長、台玻集團董事長林伯豐辦公室解釋。勞動部此時的如意算盤,正是後來出爐;以最小幅度修改勞基法說服勞工,盡可能避免增加雇主成本為前提,以期最終將恢復的七天國定假日再次刪除。勞動部盡可能滿足資方需求的提議,並私下向資方保證不會讓勞工放到任何一天恢復的國定假日,暫時成功安撫了工商團體的反彈。

私下與工商團體取得默契的勞動部,在6月初正式提出所謂「一例一休」修法版本,將原勞基法架構下,每七天有一天之休息作為「例假」、不得工作的規定,另增設了可要求勞工出勤加班,但需給加班費的「休息日」概念,以此換取刪除七天國定假日。並在6月7日邀集七大工商團體與部分工會進行協商會議。提前獲知勞動部盤算的勞工團體,當天亦大規模動員前往勞動部前表達抗議。

根據當天進到會場開會的全國產業總工會代表表示,當天會議勞工團體對於勞動部版本根本沒有共識,認為勞動部拿不知所云的「一例一休」,來交換刪除七天假,對勞工根本不划算。指示,在資方壓力下承諾以砍假為前提的勞動部,此時已經騎虎難下,會議後只能硬著頭皮不斷對外表示,勞資雙方對「一例一休」版本「達成共識」,更加深了勞團對勞動部的強烈不信任感。

七大工商團體 破天荒聯合記者會要求「砍假」

6月20日,距離4 月8日立法院對砍假行政命令不予備查已屆滿兩個月,勞團再度前往勞動部,要求政府立即公告砍假修正失效,基於法令規定,勞動部與行政院不得已,只好先暫時先在6月22日,正式公告被刪除的七天國定假日重新恢復。此一發展,再次觸動資方團體敏感神經,幾天後,七大工商團體破天荒聯合召開記者會,大老闆一字排開,要求民進黨政府必須依之前承諾,將七天國定假日再次刪除!對資方團體而言,「一例一休」不是重點,確保七天國定假日刪除才是關鍵。

除了工商團體公開施壓以外,更重要的轉折發展,根據一位蔡英文選前勞工社福政策重要智庫學者表示,七大工商團體聯合記者會當天晚上,傳出央行總裁彭淮南,因為與企業老闆交換意見後,直接致電行政院長林全,力陳工商團體立場,認為台灣疲弱的經濟,已無法再承受任何成本上升的打擊。傳言中的彭總裁致電,關鍵性發揮了一搥定音效果。

務求「速戰速決」 過程草率重傷形象

隔天,行政院馬上指示勞動部將「一例一休」版本定案,送至政院。6月29日晚上,由政務委員林萬億主持行政、立法協調會議,確定行政院、立法院必須全力支持勞動部版本修正案。6月30日的行政院會議,即便勞團大規模動員超過百人前往政院抗議,反對通過勞動部版本,然而,鐵了心的行政團隊,完全未受影響,當天會議隨即通過勞動部版本,直接送進立法院審查。立院則是由黨團總召柯建銘出面宣示,黨團無條件支持政院版本,務求趕在8月底前完成修法。隨後,更不顧時代力量主張應擴大對話而非草率立法的立場,民進黨立院黨團,依舊堅持將「一例一休」砍假修正排入第一次臨時會議程。

換言之,「一例一休」砍假修法版本,自勞動部送出到行政院,最後行政院會議拍板定案,只花了短短三天時間,而且整個過程沒有經過任何一場與勞團、工會的正式協商或公聽會程序,立法院更打算利用非正規的臨時會期間審查。行政院為求「速戰速決」,整個修法過程無可避免顯得極為草率而粗糙。此舉讓所以勞工團體更加憤怒與不滿,終於在臨時會召開的第一天拉高抗爭情勢、展開無限期絕食行動,勞資對立情勢更加緊張而無解。勞團在議場外高張力的行動,同時搭配時代力量、國民黨與親民黨團也反對民進黨強行審查進程,最終,成功迫使柯建銘出面同意暫緩立法進度,繼續溝通以尋求社會共識。

然而,此次爭議對蔡英文總統與林全內閣形象的重大傷害卻已經造成,除了新政府上任短短兩個月,就與所有勞工團體關係全面破裂。執意草率立法、完全拒絕與勞工、社會溝通的作法,更是讓許多不久前才投票給民進黨的選民,對於心政府只願傾聽工商團體而非勞工的態度感到不可思議。「一例一休」砍假修法,在立法院第一次臨時會中觸礁的結果,正是最佳警訊。未來,如何修補民進黨與勞工的關係,恐怕才是林全內閣更迫切的難題了。